江北、

一只不安分的老咸鱼

#诚台#正逢韶华

#诚台#

上海悄无声息落了初雪。
零星雪花沾在眼睫片刻后融化进空气,几丝凉意涌入眼底,似是被这冷风吹出了眼泪。

微微阖眸勉强适应了窗外略微刺眼的光线,此时才算真的看清了这已然入冬的上海。极少的雪意,偏偏在还未落地时就被肆虐的冷风卷起彻底消失进空气,双唇微张吐出哈气,仿佛云雾缭绕盘旋于空又逐渐飘散。

我第一次见到明台,也是这样的天气。
临近晚年,越发能梦见年轻时候的事,隐隐约约的皆是和明台有关。白日里同邻居讲起,几近耄耋的老头子颤巍巍敲了敲拐棍,故作深沉说了句
“执念太深,是为心魔”

若是依着年轻时的性子,我定然是不信的,说不定还会大手一挥回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话。可如今,许是年龄愈发见长,心底也竟在意起了这一念为魔。

晃动手里的杯子,白酒折射出透明色彩,早就不喝红酒了。原因无他,时代不许。冰凉液体顺着喉咙蜿蜒向下穿过食管最后滑进胃底,入口寡凉似水。

是了
佛曰:是酒是水,全在于心
执念太深,不过就是不甘心而已。

我对明台,就有诸多的不甘心。
不甘心晚于大哥遇见他,不甘心限于一句阿诚哥,不甘心没能保护好他,不甘心禁于兄弟的身份。
不甘心,没能来得及亲口和他说句我爱他。

雨中黄叶树,灯下白头人
即便过了这许多年,我也清楚的记得,第一次见到明台的情景。彼时,也是这初雪的时节,我跟在大哥身后,揣测不安的踏进了明家的大门。

可是没等我第二只脚迈进去,就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嗓音喊着

“不许进来”

我保持着一腿在门里一腿在门外的尴尬姿势,抬起头寻声望去,就看见了七八岁的明台咬着棒棒糖,腮帮子鼓鼓的瞅着我。那副生怕我和他抢大姐大哥的样子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。

我知道明台最初是不喜欢我的,任哪个孩子都怕家里多出个人会和自己抢长辈的关爱和赞扬,小孩子的明台也怕。所以我那些被藏起来的满分卷子,被“我”打碎的玻璃,甚至是“我”藏起来的大哥的书,我都照单收下。

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,讨厌一个人只是一时,接受一个人也只是一同捅过马蜂窝而已。
彼时,我在明家已然有半年的时间,闲来无事便喜欢去花园走走。

那天恰逢家里来了客人,大姐大哥都在忙,没人注意到,活泼好动的小少爷拿了根长长的木棍瞄准了花园里树上的蜂窝。我大惊,忙开口喊了句

“小少爷!住手!”

可是,偏偏这一声喊吓的明台棍子脱了手抬手就捅上了马蜂窝。时间有半秒的静止,反应过来我朝着明台就扑了过去把他护在怀里,一边跑一边哭笑不得。

直到后来脱了险,我颇有些无奈的劝他

“小少爷,你以后可千万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,你这要出什么事,我怎么向先生交代啊”
“你还说我,你不也是满脸包”

我和明台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,两人不约而同的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。笑够了明台撇撇嘴问我

“阿诚哥,你的包疼吗?”
那是明台第一次叫我阿诚哥,乐的我几天没睡觉。

春风渡与春风客,思君思至老白头
我已经记不太清是什么时候对明台有了不一样的情感,大抵是他不知疲倦的藏我卷子让我背锅,也许是捅过蜂窝顶着满脸大包放肆而笑,又或者是第一次见面就埋下了这颗种子。

年轻时的我总以为可以有很多时间向明台表明心迹,正如同年轻时的明台以为可以有很多日子能向大哥表明心迹。我太清楚明台对于大哥的感情了,因为那种目光,在我注视着明台的时候就很熟悉。

可是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,直到明台身份暴露被迫转移,我都没能说出一个爱字。
不敢,亦不能。
在家国大义面前,我们的这些儿女情长太微不足道。

后来明台去了北平,联系渐渐中断,可是那份深入骨髓的思念却是同时间的增长逐渐扩大,我不是没想过北上,多少个漆黑的夜晚我梦到了明台,他站在虚影中一遍遍喊我阿诚哥,我伸手去抱他,结果大梦一场起。

我曾设想了我和他的无数种结局,可是我没想到,到最后却是没有结局。
收到明台故去的消息时,我刚从战场上下来,通讯兵把信交到我的手里,可是我根本不敢打开。

他是中弹死的。
敌人的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,当场毙命。
作为军人,我明白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,也知道一旦上了战场,可能就没有机会活着回来。可是当明台离去的消息传进我脑子里时,我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
我知道,再没人唤我一句阿诚哥了。

中弹倒下的那一刻,我摸了摸左胸口处藏着的照片,那是十七岁我和明台过生日时的照片,彼时,河清海晏,岁月安稳
而那少年,眉眼俊朗,堪堪撞进我心。

当时年少春衫薄
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你,你怎么就不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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