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北、

一只不安分的老咸鱼

[诚丽][古代AU]盲眼画师


|夜来梦中 是谁渡口挑灯望|

明诚再次提笔落墨的时候,长安城里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。他抬起头,顺着半掩的窗户向外看去,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枝头,天地白茫一片。

寒风侵入,险些吹灭桌案上那橘黄色的一豆油灯,明诚立在案前,烛火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。他垂眸,视线落在方才提笔的画上,阴影下的脸,瞬间苍老了不少。

他一笔一笔的画着,线条细腻的不像是一个已经瞎了的人能画出的。可偏偏他下笔分毫不差,转瞬间就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轮廓,身姿曼妙,翩若惊鸿。

月上正中,烛火燃尽发出“噗”的一声,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显得异常清晰。室内光线昏暗,但这对明诚没什么影响,他依旧垂着头,手指摩挲着画像,似乎他真的能看见什么。

半晌,他终是哑着嗓子,低低的唤了一声

“曼丽……”

姑苏,于曼丽……

——
|青梅竹马的年月成诗行|

明诚第一次遇见于曼丽,是在训练营。
彼时,他尚是暗卫营的教官,负责训练初涉暗卫的新人。

明诚就是那时瞧见了于曼丽,高高瘦瘦的一个姑娘,面容清秀,眉眼倒是凌厉。明诚站在高台上,好整以暇的抱臂观望着训练场里于曼丽打趴下所有人,末了眼里多了份欣赏。

她是个好苗子,明诚也珍惜好苗子。顺其自然明诚每次出任务都会带着于曼丽,目的是锻炼她的胆量和独自处理事情的手段。

明诚深知,一个合格的暗卫除了必要的武功,还应有冷静的头脑,面对所有突发情况都能面不改色,而不是看见多年前的仇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,这一点上于曼丽欠缺很多。

她自己也知道,所以再出任务的时候,于曼丽都把要出手的明诚拦了下来自己反倒上去解决。开始的时候于曼丽总会受伤,明诚说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儿,于曼丽听了也不反驳,只说当暗卫哪有没受过伤的人,习惯习惯就好了。

明诚替她包扎的手顿了顿,侧目瞧着这个姑娘因为伤口太疼而不停冒冷汗的额头,嘴角竟往上勾了勾。

——
|他画尽绿瓦高房与红妆|

明诚从来都不会看错人。在于曼丽二十一岁生辰时,她已经可以和明诚一较高下了。护城河的水载着花灯向东而流,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,明诚回头,恰巧望见站在桃树下的于曼丽。

近处花灯映出姑娘姣好的面容,被风吹落的花瓣就那样轻飘飘落在了她的肩头,明诚看着显少露出笑容的姑娘,竟有些移不开眼。

“你说……这花灯会飘到长安吗?”
“不知道……你想去长安?”

明诚瞬间听出了于曼丽话里的意味,他偏过头,看着姑娘长长眼睫在脸上投出的剪影沉默半晌,末了起身拍拍衣摆,状似无意的说了句

“等以后有机会,带你去长安看看便是”

彼时年少,不晓得从来誓言无用,待多年以后恍然明白,却是回不了头了。

于曼丽是第一次知道明诚会画画。淡色宣纸铺于书案,明诚拢着袖子提笔蘸墨,神情是于曼丽没见过的温柔。可她却不知道,此后余生,明诚再也不曾这样温柔。

明诚的手很好看,骨节分明,十指修长,所以由他手画出的画也很好看。明诚收了最后一笔,吹干纸上的墨,把卷轴递到了于曼丽的手里。画像上的女子身姿卓越,眉眼清秀,正是明诚第一次见到于曼丽的模样。

那是明诚第一次给于曼丽画画,也是最后一次。

——
|那是他望不见的地老天荒|

多年以后明诚再回忆起这年少岁月,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个姑娘了。有时候等一个人等的太久,会忘了她的模样,又是姓甚名谁,可偏偏他隐隐要想起来的时候,心口就似针扎的疼。

于曼丽死在十二月二十一。
那年冬天格外冷,寒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,刀割般的疼。明诚在外出了半年的任务,终于在除夕夜赶了回来,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却没出现。

明诚意识到不对,转身去找了太子。他很清楚个个暗卫的分工,也清楚以于曼丽现在的武功不可能因为任务出意外,明明几天前她还答应了明诚要一起去长安。可现在她却没出现,明诚抬头直视高座上雍容华贵的太子,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发颤。

他害怕极了,害怕一切已成定局再难改变。下一秒,他就听到了自己心脏分崩离析的声音。

“于曼丽因心生私情,触犯暗卫大忌,昨日已被处以极刑”

身为暗卫,当无欲,当无念,当无情。
偏偏,偏偏她有了念想,生出了情。明诚以为他隐藏的很好,他以为按于曼丽的性子不会如此轻易承认,他以为只要他们两个不说就没人会知道,可终究,那只是他自以为。

“她一个人担了所有罪名,承认是她先动的情勾引的你,啧,的确是个痴情的人,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替你开脱……”

明诚听不清高座上的人又说了些什么,他只记得一句话,一句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

“如果可以,替我去看看长安”

好,我替你去。

——
|他画着那个她到耳聋眼盲|

明诚觉得自己近来的眼神越发不好了,起初他还能感受到丝丝光线,如今竟是什么也看不到了。

他有些孤独。
他已经很久没感觉到孤独了,即使他已经走过了千万里。他开始觉得孤独,是到长安城之后的事了。

明诚当年就退出了暗卫营,作为代价,他戳瞎了自己的双眼。太子见他去意已决,心里念及从前的情分也没再为难张口便允了。

他第二天就收拾了包袱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。

举目见日,不见长安,
明诚走了很久,也画了很久,可他路过的每个地方,画过的所有画,都是于曼丽。

他眼睛尚还看得清时,画的并不熟悉,时不时会下错了笔,点错了墨,他就一直画,没日没夜的画,画到最后眼睛彻底瞎了,他也不用再看着画了。

明诚说,有些东西刻进骨髓,就忘不掉了。有些人耗尽一生,也等不到了。

——
|而我再看不见你今生模样|

明诚推开门,风雪灌了满怀,清冷的夜色罩在身上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

他摸索着将木棍握在了手里,一点点试探着前进,鞋踩着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回响。

明诚靠着树干坐了下来,有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和发上,明诚摊开卷轴,将画抱在了怀里,似是这样,就能和于曼丽一起白头。

每个人都想去长安,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长安城,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,才明白其实自己从没到过那里。

就像他此生,都找不回他的姑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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