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北、

一只不安分的老咸鱼

[楼诚]献世·新年快乐

·楼诚私设
·回家过年新年快乐

|我们的名姓与生平,六七十年光阴,三行墓志铭|

——

后来许多年,不过是弹指一挥间。

明楼辗转着绕过了几条街,踏着一地碎瓦残砖摸着墙敲开了胡同最深处的那扇木门,久经风雨的木门已经糟了,在拍打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。

“是明诚先生吗?”

明楼微微倾身耳朵凑近门缝听了半晌,几秒以后才从里面悠悠传出一句“请进”,声音嘶哑,像是指针坏掉了的留声机,明楼听不真切,只是那声音落在耳朵边像是有条线一样揪的他心口一疼。

让他无端的,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死别。

——

明诚的一生,都在无限接近明楼,就连赴死时的姿态,也颇有他大哥的影子。

说到底,明楼是一手带大他的人,养他的是明楼,教他的是明楼,最后他要保全的依旧是明楼,在明诚眼里,大姐明台是亲人,明楼却是他的光。

他不怕死,却怕连累明楼。大姐牺牲,明台远走,斗争日益严峻,猜疑与试探从未停止,他犹自打着十二万分精神,小心翼翼掩护着两人身份,却不曾想暴露的时刻会快的让他来不及安排撤离。

幸而多年来跟随明楼练就的沉稳让明诚快速冷静下来,他一面暗自安排明楼撤离一面制定计划。伏龙芝学习的那几年再加上明楼的耳濡目染,明诚轻松将毒蛇的身份调包到了自己身上,他没告诉明楼,一切都是暗自进行的。

直到被汪曼春架上车带走的时候,他看见明楼站在屋檐下,习惯性的背着手,将眼里的绝望变成了无懈可击的愤怒,最后波澜褪去,平静无声。

偏有顽人要奔向辽远的春,便注定要先踏过绵延的坟。
他和大哥,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。

——

“明先生?”

明楼复又低下头看了眼字条上的地址,确认无误后才伸出手推开了紧闭的木门,然后他就看到了老去的明诚。安静的坐在轮椅里,佝偻着背低着头,下巴快要垂到了胸口,半阖着眼摇摇晃晃的像是又要睡过去。

明楼鼻子一酸,连心都跟着疼了一下。
不过是几十年,他的阿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?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?明楼红了眼眶,在老去的弟弟身边坐了下来,他想了想,伸出同样不再年轻的手掌轻轻覆上了明诚搭在膝盖的手,像很多年前那样的拍了拍,然后轻声唤他

“阿诚?”

——

“阿诚?”

明诚从梦里醒来,耳边依旧回荡着明楼的声音,他犹自恍惚了一阵,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不过是梦。

辽宁的冬天夜有些长,就连梦境也变得冗长。
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汪曼春手里死里逃生活下来的,他没问,营救的同志也不说,但明诚知道,一定是大哥的主意。

后来便是分隔两地,物是人非。
他再没见过明楼一面,孤身一人在东北养伤。他时常会想起旧事,想起他被抓走的时候,汪曼春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明诚耳边说

“阿诚,你跟在我师哥身边这么多年,拼了命的护着他,到最后,不也落得孤身赴死,面目全非。”

彼时他一腔孤勇,似深水寒潭的眸里无一丝激起的涟漪

“我会和他一起白头”

明诚停下脚步,看着得意洋洋的汪曼春一字一顿道

“只不过是天各一方”

如今,一语成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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及至收到明楼第一封信时,已是过了一年有余。当年他为了保全明楼主动暴露毒蛇身份被抓进76号,明楼与此同时也展开了营救行动,不过是死而复生的戏码又做了一回,只是彼时梁仲春已不在,明楼打点起来颇为艰难。明诚的病,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。

余下的日子倏忽而逝,来信去信回信断信,他又有些时日不曾得到明楼的音信。等待的日子里明诚的记忆一天不如一天好,身子也大不如前。

每每夜半惊醒常是伸手触及虚无,开始的时候还能时常回忆旧事,时间长了明诚也没觉得有多孤独了。

东北劳改的这几年,孤寒都浸到骨子里了。

屋外有玩耍孩童嬉笑跑过,明诚打起帘子眸色沉沉。临近除夕,远处街道已有大红灯笼高挂,纵使有压抑过的痕迹也较之平日里多了份生机。

明诚没来由想起那年的除夕。
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,杯盏交错间是属于家人的温暖,那时明台还向大姐撒娇抱怨大哥又给他买了条皮带,好赖算是又把大哥的手表要了去,任他打趣了好几天。

明诚忽的想笑,一句回家在齿间辗转了许久终究是慢慢沉到了心里,沉着沉着眼泪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。

明诚想,再撑一撑吧。
总该是要撑到回家的。

——

“阿诚”

掌心里微动,明楼移过眼去看明诚,已是行将朽木的老人动了动嘴唇,喉咙里嘶嘶哑哑滚出一句什么。明楼倾身,耳朵凑过去听着,片刻后慢慢笑了,他点了点头,视线看向窗外。

“好”

明楼应了句,手背上划过一道滚烫痕迹

“回家”

身旁人眸中精光散尽,早已没了气息。有烟火在夜空炸开,风里带着远处不知从何而来的钟声,明楼听着,响了十数下。

旧岁已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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